西游里谁最会说话?
受《大话西游》影响,一直以为是唐僧。读了书才知道,师傅虽然话多,但本质是复读机,遇见神佛讲礼貌,要被妖怪炖了还在客气。其他各路神仙爱说官话,大小妖怪常讲黑话,猪八戒满嘴牢骚怪话,沙和尚则始终只有三句话——
大师兄,妖怪把师傅抓走了。
大师兄,妖怪把二师兄抓走了。
大师兄,妖怪把师傅和二师兄都抓走了。
最能说也最会说的,还要属男一号孙悟空。别看他只是一只猴,可人家一出道就当上了领头猴,混迹市井结交广泛;后来到三星洞接受正规教育,科目一就是与众师兄学习言语礼貌;等在天庭混了几天官场,说话水平噌噌又提高几个档次。真言假语无缝切换,嬉笑怒骂应对自如。
绘图:李佳怡(9岁)
有求于人,话比蜜甜。当初石猴四处寻师学艺,听见樵夫高唱《满庭芳》,以为遇到了仙人,于是近前叫道:"老神仙,弟子起手。"这樵夫布衣草鞋,正举着斧子在砍柴。这石猴访学各处八九年,不至于不懂分辨,不怕喊错一万,就怕错过万一。这一声"老神仙"一路上恐怕喊过无数次了,不差这一次。
对凡人且如此,遇到有帮助的神仙,悟空更是礼貌有加。太白金星第一次登门邀请猴王上界,悟空急整衣冠,门外迎接,笑言"多感老星降临",还要安排酒席款待。等到悟空怒辞弼马温回到花果山,打赢了第一次反围剿并自封齐天大圣,太白金星再次登门。悟空断定:此番又来,定有好意。于是教众头目大开旗鼓,摆队迎接,自己顶冠贯甲,罩上赭黄袍,足踏云履,急出洞口,躬身施礼,高叫:"老星请进,恕我失迎之罪。"这客气劲就好像之前抡起金箍棒和巨灵神、哪吒打来打去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。
悟空,你这么棒,明天来礼宾司报到。
绘图:马知维(9岁)
与人交恶,语似刀剑。悟空的一生是战斗的一生,不光武斗,还擅文斗。最厉害就是骂阵,无论对手是神是妖,一准骂在对方的气门芯上,让对手不是未曾开打先泄了气,就是气血冲脑乱了阵脚。
他骂猪八戒"馕糠的夯货",他给小白龙起外号叫"泼泥鳅",他讥讽哪吒是"奶牙尚未退,胎毛尚未干",他自称爷爷外公当各路妖怪的祖宗。最狠的是碰见了骄傲自信的二郎神,悟空当着众人的面说道:“我记得当年玉帝妹子思凡下界,配合杨君,生了儿子,曾使斧劈桃山的,是你么?”短短一句话,笑人父母桃色新闻,暗贬二郎血统不纯,调侃当年救母往事,挑拨如今舅甥关系。信息量之大,杀伤力之强,牵扯面之广,真该颁个“骂人小能手”的奖状。
绘图:弘雅(6岁)
予取予求处,句句都是坑。悟空前往东海龙宫讨要兵器,开门见山地说:"久闻贤邻享乐瑶宫贝阙,必有多余神器,特来告求一件。"——这叫客气话,一下子把龙王抬上去,不好推辞就只有应允,入了事先挖好的坑。
一件件兵器挑过去都不满意,龙王说再没有其他选择。悟空笑言:"古人云:愁海龙王没宝哩!你再去寻寻看,若有可意的,一一奉价。"——这叫安心话,都答应给钱了还会有什么问题吗?龙王这坑越入越深。
挑完金箍棒,悟空仍赖在龙宫不走:"当时若无此铁,倒也罢了;如今手中既拿着他,身上更无衣服相趁,奈何?你这里若有披挂,索性送我一付,一总奉谢。"——这叫无赖话,蹬鼻子上脸,坑的直径趋向无穷大。
龙王当然不应,悟空发狠道:“真个没有,就和你试试此铁。”——这叫流氓话,翻脸拿出金箍棒进行武力威胁,无奈之下龙王只好召集兄弟们集资填坑。
悟空这几句话步步为营、句句紧逼、环环设套、丝丝入扣,让龙王跟着节奏就着了道。坑王的鼻祖,原来是悟空。
一部西游读下来,唐僧话多变化少,只是烦人却不害人;悟空话多花样多,看上去热闹有趣实际上锋机暗藏。好话不要钱浑话不要脸,一切都随着目的而变。对这样的猴子只想说八个字:
你若闭嘴,便是晴天。
本期封面绘图:范家锐(12岁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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