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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1/3/11 5:07:00


  北纬30度,一条神秘的地球纬线,无数奇观在此伫立。蜀地耸峨山,双峰缈于云海天际,恰如两道秀美画眉,峨眉!峨眉!多么诗情画意的名字。


  盘旋直上三千米,一山四季了分明。从仲春出发,峨眉已脚踏花海,蝶舞蜂翔。雪白的流泉飞瀑,在丰腴的绿腰飘洒起舞。瘦削的山肩上,落叶的乔木赤裸着身躯,唯有几株高山杜鹃,在渺渺云雾中零星地张开了小儿黄口。最高峰金顶的万物生灵,竟是刚刚剥离冰雪的外衣,在暖阳下孕育着春的萌动。看来,与“杜鹃花海映佛国”的盛景,是失之交臂了。错过了秀甲天下的峨眉春色,不由心生怅然。然而,一路走来,景区指示牌上的小猕猴、绿化带里“坐”着的长尾猴、商场里头尾相接的卡通猴……无不在提醒着人们,在这佛国天堂,还静静地盘坐着一位“猴居士”;在这灵秀的峨眉山,还攀缘跳荡着一只机敏活泼的藏猕猴。在下山途中的洗象池、清音阁,还有一大群顽皮猕猴在恭候着游人。与猴同乐,才是峨眉最动人的景观。


  听说清音阁一带的生态猴区,猴儿们的作息已经与管理员同步了,朝九晚五。为了猴王的限时召见,沿着幽谷上猴山的脚步几乎都是急急匆匆。仁者乐山,山有溪涧沟谷,谷蕴草木奇缘。进山,循水,有青竹摇曳,潭水微澜,如航标灯的枯树顶着寄生的丛丛青草,清雅地,倒映在蓝天碧水之上。行行,又一小潭,如九寨沟的海子般,盛满了累累叠叠的银白碎石,乍看,恍若硬币堆积水底,明晃晃地泛着白光,想来,这许是燕山运动留下的裸露石灰岩层。上山,在夹壁中穿行,看树赏花,山色空灵。峭壁生岩树,绿浪团团升。深深浅浅的绿叶、高高低低的倔树,弯弯曲曲的藤蔓,一张张绿酽酽的森林壁画。崖脚路边,绿蕨抽穗起舞,鸢尾擎盏歌唱,兰香草尽展着欢颜,碧绿的冰台散发着浓郁的艾香,深呼吸,神清气爽。如悬空寺般矗立石阶之上的清音阁,华丽典雅,梵音袅袅。侧畔,双桥卧彩虹,黑白二水似蛟龙,从山体喷涌而出,激越、雄浑。若在皎月之夜,这水的交响与佛的静谧相融合,定然会让人生发“何必丝与竹,山水有清音”的感慨。无怪乎,康熙帝于此寻访出家为僧的父亲顺治时,会欣然御书“忘尘虑”,并赐下颁旨。康熙帝尚且因峨眉的山水清音而忘却尘世烦虑,那么,同为灵长类的猕猴,怎会不喜在此安营扎寨、繁衍生息?


  再攀登,钻一线青天。崖壁苔藓青绿,如海棠的肉质草叶,透着绛红的光彩。“看,玉米芽!”同行惊叹。一颗金黄的玉米粒,已把嫩白的根茎扎入了坚硬的岩隙。看来,离猴区不远了,因为玉米是猴儿们的主粮。


  有哪一座山,会有真正的山大王,而且可以与游人一道嬉戏逗闹?峨眉,唯有峨眉。佛教信徒上峨眉,崇奉的是普贤大士;普通游客登峨眉,“朝拜”的恐怕就是峨眉猴了。这些生理上原本就与人类颇为接近的藏猕猴,代代穿梭于奇秀的峨眉山间,吸天地灵气,汲日月精华,熏染着浓厚的佛教文化,久久,便愈发机灵顽皮,惹人喜爱,于是,被冠以了“灵猴”之名。


  因早已知晓峨眉猴的强盗、流氓、捣蛋劣迹,游客们多少有点心理准备——避免鲜艳的服装、手上不提塑料袋、饮料不拿在手上。然而,猴区里的医疗站依旧忙碌。一个与老猴远远合影的游客,小腿竟被它咬得淤青一片;一个帅气的小伙,手臂腰间皆无辜地被抓得爪痕道道,鲜血殷殷;一个身着牛仔长裤的素衣靓丽姑娘,臀部居然被强悍的猴子咬伤,不得不注射狂犬疫苗。


  一只像猩猩般的高大老猴把守要道,虎视眈眈地盯着上山的游客。尽管玉米粒遍撒木质栈道,可老猴一瞅见手拿猴粮的游客,就迅猛地扑将上去,“赶紧把玉米丢给它!”管理员在现场指挥。撕开小塑料袋,吃了几粒老玉米,老猴又转向下一个目标。兴许是口渴了,一扭头,发现了手持纯净水的老者,转身,它一个箭步就追上,跳到老人胸前,毫无防备的老人,顿时懵了,“快把水给它!”抢到水瓶的老猴,跳下栈道,悠坐树下,得意地拧开了瓶盖。


  一群顽猴在铁索吊桥上蹿下跳,来往的女游客成了它们嬉戏的对象,尖叫声、朗笑声此消彼长。花容失色的美少女紧紧地捂着脸,唯恐被猴儿的利爪抓破颜面,可曾料,那顽猴却伸出了并无毛发的小手,轻轻地把少女的手移开,似乎要仔细端详“新娘”的美丽容颜。管理员的竹棍,把吊桥敲得呯呯作响,顽猴们一边机警躲闪,一边逮空玩闹。敏捷的,一跃而上,在树上荡起了秋千;机智的,居然“隐身”悬挂在了吊桥的底部,吊起了单杠。望着四处逃窜的顽猴,管理员哭笑不得,奈何不了。


  山谷吊桥上的一幕幕闹剧,却被高处山道上的另一猴儿家族尽收眼底。一只母猴侧倚着栏柱,平静地眺望着山谷的同类、葱茏的疏林。紧贴它身边的两只幼猴,一只坐立地面,手扶横栏,头望吊桥;另一只斜立其旁,左手搭其背,脑袋凑向兄弟,似乎在交头接耳地欣赏桥上的表演。翘着短尾,晃着圆脑,扇着大耳,小手“类人”,双脚如蹼。身披棕绒的小哥俩,这形态,这神情,这动作,与艺术作品里的小猕猴毫无二致,可爱至极,令人心生爱怜。看累了,或是看腻了,兄弟俩索性跨上横栏,你推我搡,兴起,起初坐立的那只居然跃上了兄弟的肩膀,嬉哈戏闹。一把玉米落地,有豆大雨点的声响,小家伙迅疾转身,扑向玉米,或四肢匍匐,或从横栏上倒立伏地。无论孩儿们如何攀爬玩闹,母猴始终岿然不动,似乎沉浸在冥想之中,直到孩儿们蹦跳着钻进它的怀抱,方才春梦惊醒。


  之前,听说峨眉猴群在逐渐往高处拓展领地,因为低山处以香客为主,携带的多为杂粮; 而坐车上山的游客,包里却总能找到各式各样的上等食品,贪食、精明的猴子们自然不会放过。猕猴本能的退化,是动物保护专家的担忧。有人说,半山往上的洗象池猴群,因为很少管理员,猴子们也就葆有更多的智慧,比如,趁人不备,去偷佛龛上的贡品; 混迹于众僧之中,盘腿打坐,作揖念佛。在纯粹的野生区域,有人还见过数只小猴连环相扣,从悬崖上探底取水的场景,最底下的猴子含了一口水,然后嘴对嘴地向上接力……


  在生态猴区,真有点像是进了野生动物园。正在些许的遗憾中,一只公猴闯入镜头——它正手脚并用地活剥着一只黄绿色的青蛙,动作娴熟、神情淡定。这血腥味,展露着猕猴本然的兽性,证明着随管理员哨声而坐享“嗟来之食”的猴子们,还难得保存着原始的生存能力。这,是令人欣慰的。


  机灵、活泼、顽皮、捣蛋,人类童年时代的聪明智慧,它们几乎样样具有。泼皮、无赖、野蛮、凶狠,人类成年的种种恶之性,它们也是面面俱到。看到峨眉山的猴子,仿佛看到了人类的前身;识得峨眉山的猴子,依稀窥见了人类的影子。


  山水有清音,峨眉有灵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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